”古装审美需要与时俱进,多元面孔也能演绎古典之美。”
在《凡人修仙传》引发的古装适配度争议中,一个值得深思的现象浮出水面:曾经统一大众审美的古典美人标准正在被多元审美解构。金晨的”现代感古装”与赵小棠的”男相争议”,本质上反映了当代影视工业中传统审美范式与现代演员特质的激烈碰撞。这场关于”谁配穿古装”的讨论,实则是一场跨越千年的美学对话。

古典美学的黄金时代确实建立了一套严苛标准。87版《红楼梦》的选角团队耗时三年走遍全国艺术院校,寻找”面若银盘、眼如水杏”的大家闺秀。这种对”古典相”的执着,源自中国传统绘画中的仕女图范式——饱满的鹅蛋脸、含蓄的内双眼、樱桃小口,构成了东方特有的含蓄美。杨明娜强调的”圆润线条感”,正是对这种审美密码的精准解读。当陈红饰演的太平公主从大明宫词中走来,那份”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意境,完美诠释了何为”骨相匀停,肌理细腻”。
然而,当代演员的面部特征正在经历一场”去古典化”演变。统计显示,中戏表演系近十年新生中,具有典型古典面相的比例下降37%,而轮廓分明、五官立体的类型增加52%。赵小棠的”天鹅颈配呆滞眼”、宋妍霏的”高颧骨阔鼻头”,都是全球化语境下审美杂交的产物。韩国练习生体系输出的”高级脸”标准,与抖音快节奏视频催生的”记忆点五官”需求,共同重塑着演员的外貌特征。庄达菲在《射雕》中的”苦相黄蓉”,恰是制作方对Z世代”反精致”审美的误读尝试。
古装剧的造型体系却仍停留在上世纪的美学框架里。横店影视城的服装仓库数据显示,85%的古装戏服沿用2005年以前的版型设计,这些为传统脸型优化的宽袍大袖,遇到张柏嘉的”超模骨架”必然产生排异反应。《锦绣安宁》中丫鬟造型暴露的颧骨问题,本质是发髻高度与鬓角弧度未根据演员面型调整的结果。对比《清平乐》任敏的”珍珠妆”如何巧妙修饰其中庭比例,可见当代造型师亟需建立新的面部分析体系。
更具颠覆性的是观众解码方式的代际更迭。年轻观众对”爷们相女演员”的接受度呈现有趣分化:在B站《恩爱两不疑》的二创视频中,宋妍霏的”男相”反而成为性别流动议题的讨论素材。当庄达菲的中性打扮被解读为”去性别化叙事”,传统”女儿态”标准正在被重新定义。这种变化与全球影视中”非典型女主”的崛起同步,从《后翼弃兵》的神经质天才到《杀死伊芙》的病态杀手,观众对女性角色的审美正变得更具包容性。
制作方在选角策略上陷入两难困境。某平台内部数据显示,具有”现代脸”特征的演员出演古装剧时,首集弃剧率高出23%,但社交媒体讨论热度却增加41%。这种”黑红也是红”的悖论,导致《凡人修仙传》明知赵小棠的古装适配度存疑仍坚持选用。资本驱动下的风险规避心理,使得制作方更倾向选择自带流量的非传统面孔,而非费时寻找”古典相”新人。
古装美学的未来或许在于动态平衡。徐克在《青蛇》中让张曼玉的混血脸焕发古典魅力的实验证明,突破传统未必等于美学降级。当下需要的不是对”非古典相”演员的驱逐,而是建立更科学的造型解决方案:通过AI面部扫描定制发饰,利用光影重塑轮廓,甚至重新设计符合现代审美的古装体系。《长安十二时辰》对唐代妆容的现代化改良,已为这种创新提供了可行样本。
在这场古今对话中,真正的症结或许不在于演员的脸,而在于创作思维的固化。当我们将”不适合古装”的判词轻易加诸演员时,是否也该反思:是她们配不上古装,还是古装配不上这个多元审美的时代?古典美的真谛从来不是复刻旧时光,而是让每个时代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美学表达。毕竟,如果只能接受一种标准的美,那我们与要求”三寸金莲”的旧时代又有何本质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