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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海洋公园因运营成本高昂、同质化严重及地产模式衰退陷入生存危机，虎鲸等大型动物养护成本每年高达数百万元。
2025年9月，海南陵水的阳光依旧炽烈，但富力海洋欢乐世界却笼罩在破产重整的阴云中。曾经游人如织的场馆，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座椅和偶尔游过的鱼影。这里拖欠着连9万元技术服务费都无力支付，更不用说养活那些每天要吃掉数千元食物的虎鲸。
这不是孤例。从海南到湖北，从民企到国企，曾经作为城市旅游“流量密码”的海洋公园，正在集体陷入生存危机。
明星项目的陨落
海南富力海洋欢乐世界的破产重整申请，揭开了这个行业艰难求生的面纱。这个总投资150亿元、占地2000亩的巨型项目，如今连9万元的技术服务费都拖欠了三四年。一家环境科技公司的负责人无奈地说：“对方从首付款开始就一直拖欠。”
更令人唏嘘的是，这家公司名下的财产已被法院查证，“均未发现其有可供执行的财产”。曾经承诺改变黎安镇3个村庄命运的明星项目，如今自身难保。
同样的故事也在湖北小梅沙海洋馆上演。今年7月，国企大股东披露了拟转让51%股权的意向，这个2018年开业的项目今年上半年净亏损约900万元。而去年5月，馆内一只雌性白鲸“苏菲”死亡，寿命仅30岁，远低于白鲸正常的40-60岁寿命期。
地产狂欢的遗产
这一切的根源，要追溯到中国水族馆行业的疯狂扩张期。
亚洲水族馆技术研究院联合创始人师哲提供的数据令人震惊：从2005年的80家，到2021年的约260家，中国水族馆数量在16年间增长了225%。“8年间，每年开业20家，在全世界没有先例。”
这种疯狂增长与房地产行业的发展密不可分。中国主题公园研究院院长林焕杰指出：“早年间，房企与地方政府存在一种合作模式：房企承诺投资地方政府规划的项目，以换取低价拿地、政策优惠等支持。海洋公园是典型的‘敲门砖’之一。”
但这种“双赢”模式埋下了隐患。投资方往往追求“多快好省”，重视短期效益。师哲描述了三无水族馆的运营模式：“开业前购买大量廉价且少数几类鱼，在节假日期间不出现大量死亡就算成功。”这些水族馆的生物损耗率高达50%以上，而优质水族馆能将损耗率控制在2%以内。
不能“拉闸”的困境
与普通主题公园不同，海洋公园即使面临经营困境，也不能简单“拉闸”止损。
“遇到危机，迪士尼、环球影城等陆上公园可以拉掉电闸、给员工放假以节省成本。但对于海洋公园而言，即便一分钱收入都没有，也不能拉闸，尤其不能省去动物养殖、保育和训练的成本。”林焕杰解释道。
养一头海洋动物的成本令人咋舌：海豚每年50-70万元，白鲸70-90万元，而虎鲸高达500万元。中型水族馆的年电费支出在100万-600万元之间，饵料支出20万-80万元。
海昌海洋公园作为中国最大的海洋主题公园运营商，其2024年年报显示，公司生物总保有量超过17万只，其中包括虎鲸、白鲸等珍稀动物。但与此同时，公司净负债比率高达329.4%，持续面临财务风险。
转型求生之路
面对困境，海洋公园开始探索各种求生之路。
海昌海洋公园的转型尤为典型。今年6月，公司以每股0.45港元向祥源控股集团发行51亿股新股，总代价22.95亿港元。业内普遍评价这是一次“抄底”级的收购。
与此同时，海昌早在2015年就开始探索轻资产模式，与区域小型海洋馆合作，输出管理能力和品牌。北京、福州等地的海昌海洋公园项目都采取了这种模式，由地方国资负责建设，海昌负责运营。
IP运营成为另一条出路。上海公园的奥特曼主题酒店2024年入住率超过70%，证明了IP的巨大吸引力。海昌还推出仿生海洋生物产品，如上海公园火山鲨鱼馆展缸中的仿生鲸鲨，从长期看大幅降低了运营成本。
未来的海洋公园
消费市场的变化也在倒逼海洋公园转型。据海昌年报，2024年公司旗下公园入园人次同比增长16%，但公园运营收入却下滑0.1%，意味着人均消费金额下降。
师哲建议，参考国际成熟水族馆的经验，发展二销业务，围绕馆内动物的故事进行文创开发。“只要会设计，即使是围绕一种鱼类，也可以扩大成一个展馆，设置剧场，而非只能是大型动物。”
但同时，海洋馆饲养大型海洋生物的动物福利争议日益凸显。中国海洋大学未来海洋学院院长李建平指出：“首先是打破了生态平衡和物种遗传多样性；其次，在人工环境，因空间不足和自然行为受限，大大影响其健康和寿命。”
CTDU中旅联董事长符奕斌断言：“‘做旅游是为了做地产’的产品将会死一大片。”未来更看好小而精的海洋旅游产品，融合科技、演艺和IP创意的特色产品。
如今的海洋公园里，真正的“明星”早已不是虎鲸，甚至不是海洋生物。上海海昌海洋公园的奥特曼主题馆、香港海洋公园的大熊猫家族、各馆的美人鱼表演，正在成为新的吸引力来源。
黄昏降临，曾经威风凛凛的虎鲸在池中缓缓游动。它们不知道，自己已成为一个时代的缩影——那个依靠巨大投资和珍奇动物吸引眼球的时代正在落幕，而新的海洋公园故事，正在书写中。
